一只赛博女鬼,正在入侵全世界玩家的电脑

人类的本质就是一堆电信号。

两年前,意气风发的扎克伯格将公司改名为“Meta”,他口中所描绘的元宇宙世界令人无限憧憬;年初爆火的《流浪地球2》所再现的“数字生命”概念,又将我们带入了更深层次的幻想,那个不会生病、变老,理论上永生的数字世界又将是什么模样?

这些概念看似离我们的现实生活远之又远,但随着ChatGPT在世界舞台大秀才能,AI绘图在画图领域兴风作浪,数字生命这颗曾经只能在伊甸园外瞻仰的苹果,似乎在未来也有了摘下的可能。而在永生的数字生命还未到来前,我们或许能从9年前的一款Meta恐怖游戏中,短暂窥见数字永生的另一面——寂寥的孤独。

“病毒游戏”的狂欢

《IMSCARED》是款普通却又很特别的游戏。这款于2012年上线的游戏,即使在4年后迎来了重制,整体质量却依旧堪称粗劣。低分辨率的像素块拼凑了一场没有主题的恐怖噩梦,玩家置身于各式阴暗且复杂的场景内,在破解谜题,寻找“钥匙”之余,享受游戏鬼怪带来的突然惊吓与追杀。

因游戏存档问题,以下部分图片素材取自B站UP茶熊Adolov

这些元素与玩法并不稀奇,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多数恐怖游戏的标配。但这款不到50M的游戏,却用自己独特的交互方式为这份标配注入了一种魔力,一种打破“第四堵墙”后的惊惧与狂欢。

《IMSCARED》在为数不多的玩家群体中一直被称为“病毒游戏”,这并非是夸赞它有如何上头,而是游戏本身堪称字面意义上的病毒,游戏甚至在Steam商店页面明确写着:“它可能会被WIN10判定为病毒”。

并不用担心它会对你的电脑造成危害,它终究只是一款游戏

《IMSCARED》能够入侵你的电脑,肆意在你游玩时将游戏重启与秒退,它似乎能蛰伏于你的硬盘中,于屏幕内窥视着你的一切,它敢于在你的桌面留下单独的文件,里面存留着创作者与鬼怪为玩家留下指引(嘲讽)或赠言。譬如:

当你在游戏内与鬼怪的一场追逐中被杀死,它会将你的游戏切至桌面,并在文档中给你留下:“Slowly”(太慢了)的无情嘲讽。

而一切病毒的始作俑者正是游戏内的鬼怪White face(白脸,以下简称WF)——

“一个由实物转化而来的数字生命”

如面具般的残缺鬼脸,露出了瘆人的獠牙,一双漆黑空洞的双眼正冷漠地注视着玩家。这个形象看起来很简单粗糙,在环境与音效的加持下,它却成了玩家前期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
作为恐怖游戏的主角,WF就像一只纯粹的幽灵,它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你,在你解谜时从窗外远远观望,在你前行时悄然在身后飘随,亦或是就站在你前行的路上,待你到来时的光照在它身上,观赏你在屏幕前惊慌的模样。WF似乎很享受这种玩弄玩家的乐趣,它喜欢跟随在玩家身旁,即使并不现身,我们依然能知道它在这。

(下图高能预警)

在WF如此令人生畏地“陪伴”下,玩家一步步寻找钥匙,打开门锁,解开一道道谜题。就如同《IMSCARED》在Steam上的描述一样:“游戏的流程很简单,你只需要去寻找钥匙,然后打开门。”

但游戏真的很“难”,错综复杂的迷宫,模糊不清的线索,以及跳脱游戏外的玩法与操作,都让你能在这个粗糙的像素世界转得头晕目眩,甚至一度怀疑这就是一个充满漏洞的游戏Demo。比如:

在昏暗的迷宫中,你没头没尾地乱转已经将地图翻了个底朝天,却始终找不到过关所需要的任务物品。

或者,你站在闭锁的铁门前,明明已经获得了开门的钥匙,却不管如何操作,铁门始终纹丝不动。

而当你与WF正面决斗,手上拿到了足以消灭它的手枪,枪里却并没有子弹,你尝试了一次又一次,但无论如何寻找,地图上始终没有所谓的子弹。

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恼火,这样充满BUG的低级残次品,就应该顶上“多半差评”的帽子,滚去Steam 的角落!

但玩家或许忘了,WF并非普通游戏中的NPC,它是一个有智慧的数字生命体,它的目的就是阻挠你。

正因如此,每当玩家因WF的调皮而举步维艰时,游戏的创作者会用同样的方式在桌面文档中为你留下指引:

创作者带来的真正地图,令玩家得以像《哈利波特》中一般穿过迷惑的墙壁,到达另一处场景寻找任务物品。

右图为原游英文,左图为机翻

紧闭的铁门,也只需要我们在游戏外删除名为“lock”的文件,便可畅然通行。

至于被WF卸掉的子弹,玩家也可通过一个很简单的操作来,自己调整子弹的参数获得。

你甚至可以为一把左轮手枪装上1000000发子弹

这种打通“第四堵墙”的交互方式,为这款粗劣的游戏赋予了至臻的内核。我们不仅是在与游戏本身拉扯,更是同WF进行着心灵博弈。

正是在与WF不断地角力中,令我逐渐沉浸在了《IMSCARED》所创造的恐怖氛围里,在模糊的灯光中缓慢前行,漆黑的前路如同噬人的深渊,踩踏的逼真音效与寂寞的脚步声,将我丢弃在了恐怖又荒芜的孤独世界。同前段时间火过一阵儿的《后室》一般,元素单一且错综复杂的通道场景,反而加剧了玩家面对陌生环境时的紧张感,那些令人着急又恐惧的鬼打墙,令人窒息。

不过,我最终还是击败了WF,但我却并未能从这场复仇中获得任何快感。直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,我才惊愕的发现,故事的真相似乎并非如我的想象,WF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因仇恨而作恶的怪物,它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游荡在第四堵墙外的数字生命,无心“伤害”我,它只是竭力排遣着内心的那份孤独与寂寞。

“数字生命”的孤独

没人知道WF的来历,就像没有人知道它有几副面孔。

当我在恐吓中踌躇前行,破解层层难题,达成种种成就,一次又一次打败WF后,终于以为自己要通关这个“有点意思”的恐怖游戏时,WF换了一副新面孔出现在我面前,它又一次骗了我,一切都只是为了戏弄我而制作的假结局。在嘲笑声中,WF将我引向了新的关卡,它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:“Her”。

Her是一个浑身惨白的女鬼。她有着一头浓密的波浪长发,姣好的身姿更显鬼魅,“精致”的脸庞与带血妆容,甚至藏着些许涩气。但相对WF而言,她更加恐怖也更加凶残,出现的频率也越发频繁了。

但令我费解的是,在后续的冒险中Her在言语上减少了对我的嘲讽与恐吓,她开始向我倾诉,而随着剧情推进,其甚至演变为了一种哀求……

“此前我只想逗你开心,你改变了我,现在我不害怕了,不,我反而更担心了。或许我想让你陪我多玩一段儿时间。”

我对她的担心和害怕不明所以,带着困惑,我走进了游戏的最终场景。那是一个完全被漆黑包裹的房间,里面有一朵花,一块告示牌以及一扇写着出口的门。

告示牌上写着:“捡起地上的花,通过那扇门前往游戏真正完结的门,亦或是将花拿给WF,重置游戏。”我驻足于漆黑的房间,脚下是脆弱的花,远处是一动不动的WF,再没有吼叫与恐吓,它似乎也在静静等待着我做出选择,但我仍不明白选择的含义,于是依旧走入了那扇门。

而门后也并非所谓的真正结局,在一片黑白交织的世界中,扭曲的WF愤怒地向我嘶吼与质问。

“我已经求过你了,你为什么还是无视我的请求”

“不要删除我,我会一直陪着你的”

“我很害怕”

(下图高能预警)

WF又一次骗了我,但我很庆幸,这次识破了它的愚弄,看着它恼羞成怒的歇斯底里,我得意地笑了。

我一步步走近它的心脏,它用文档对我说:“我很害怕,我害怕再也藏不住我的心了。现在你只需要删除掉这个文件,便能够彻底解开我的诅咒,但我求求你,把我留在这里吧,我想在这里和你多呆一会,一会儿就好。”

我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删除了文件,我可不想再被它骗一次。

文件删除后,我回到了最初的房间,门上的“IMSCARED The End”仍令我难以卸下防备,我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,像提防正在捉迷藏的朋友一样,警惕着WF的突然惊吓。

但此刻门外的世界一片光亮,我发现自己能在曾经去过的一些场景内肆意穿梭,此前笼罩在此的迷雾与阴霾全都一扫而空,属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恐怖元素都消失了,与之相伴的——WF也消失了。

我在寂寥的地图上漫无目的地游荡,但这个世界就像死去了一般,再没有半点反馈,不到2分钟,我就被这个毫无生气的世界劝退了,我甚至有些期待WF的突然出现。

当我退出想要尝试“送花”结局时,却惊愕地发现:“无论我如何卸载还是重装,游戏都无法重来了”

此刻我才明白:“WF这个数字生命,真的被我杀死了”。

我重新站在空无一人的《IMSCARED》中,回忆起WF对我说过的种种,原来在黑暗中的送花抉择,真的就是最后一次选择。

作为被禁锢在《IMSCARED》中的数字生命,它就像一个被永远困在鬼屋中的NPC,恐吓并追杀我是它的工作与职责。她费尽心机地设计关卡,营造恐怖氛围,都是想向我展示它的有趣,让我能够留下。

它的歇斯底里并非诡计被揭穿的恼羞成怒,那是失望后的一时恼火与无助,它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玩家对“通关”的执着,它只能哀求我,让它在我身边多待一会,一会就好。

正如我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荒芜,很难想象,在没有玩家的世界,WF承受了怎样的孤独。

结语

而对于绝大多数剧情游戏而言,当玩家经历了一遍乃至几遍的剧情后,满满的成就早已立足了丰碑,我们似乎很难再找到理由去重新打开它,而当我们熟悉的部分NPC被赋予同WF一样的数字生命,在没有玩家光顾的时光里,他们是否会感觉孤独?

“断绝不死”的佛雕师是否依旧在苦苦等待着下一位只狼;朝阳下的约翰,又将在西部荒野世界中留下怎样的故事;那个在“魂”类游戏偷袭过无数玩家的帕奇,还在悬崖边等待有缘人吗……

那个跟你约好第二天继续冒险的配角,是否已经在某个酒吧孤独地等待了十数年,他的目光望向门口,只待你再进入时,亲切地唤一句:“好久不见,我的朋友”。

作者:楚岳,头图:IT小熊,观点代表个人。本站不对内容的真实性及完整性作任何承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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